汽车商业评论 | 来源 | 作者 张南 | 编辑 不提供二次转载 比亚迪长沙工厂“排放门”上了头条。 一边是愤怒的居民，他们聚到比亚迪长沙工厂门口，拉起条幅，拿起喇叭喊出诉求。 一边是自感委屈的比亚迪，明明园区排放符合国家标准啊。针对网传“排放超标引起流鼻血”的情况，比亚迪已经报警。 排放门怎么就成了罗生门？ 愤怒的居民 在问政湖南官网上，今年4月出现了三条中建嘉和城业主的投诉和求助，都是反映小区有异味，油漆味、烤漆味和橡胶味。
其中一个留言写道：“我的孩子才2岁8个月，拼尽所有积蓄买房，为了能在长沙安家，孩子能读书，可是，近期，我们总是闻到各种异味，尤其天气好的时候，晚上异味最为明显，我崽在这边居住了4个月，有明显的鼻炎，我自己也鼻子不舒适。” 百度地图显示，最南面的嘉和城30栋距离长沙比亚迪工厂北门大概300米▼
一封《中建嘉和城业主联名信》写道：“今年4月初，油漆味、牛粪味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弥漫整个小区，南向窗户几乎不能开窗。经多方查找、反复确认，我们发现，刺激性气味与长沙比亚迪涂改车间排放废气味道雷同，臭气来源指向了比亚迪工厂。” 《联名信》还称，很多居民出现身体不适，包括流鼻血、头晕恶心、久咳不愈等症状，“其中砂子塘嘉和小学2004班，40多个孩子，有21人在两个月内出现过流鼻血的症状。”经过问卷调查，业主们还了解到不仅嘉和城，“周边9个小区的居民也有闻到强烈刺鼻气味，并出现相同的身体不适症状”。
嘉和城业主打电话给各部门投诉，得到反馈如下： 12345市政服务热线的反馈结果是：投诉案件已办结，比亚迪废气排放合格，不清楚具体检测数据和标准。 长沙市雨花区环保执法大队表示：比亚迪建厂在前，小区建设在后，此地块为工业用地，排放标准即为工业标准。 规划部门称：无论是比亚迪工厂的规划用地，还是小区规划用地，都合理合法，没有任何问题。 4月25日，环保方面的市局和省厅干部到嘉和城小区调研。 4月27日，比亚迪在嘉和城小区公示3月份的环境检测报告。 4月29日，社区组织区环保执法大队、比亚迪、职业病医院、二期环评单位与业主代表进行第一次代表大会。 5月4日，小区群里有众多小朋友流鼻血照片出现。业主寻找雨花区执法大队解决未果，于是前往比亚迪工厂讨要说法。 《联名信》写道：“比亚迪负责人表示废气扰民确实存在，但是数据检测都是合格，各项指标达标，同时他们在三个月后会启动二期生产，到时候味道会减轻，让大家忍几个月，但是不保证三个月后味道就不会存在，很可能还会继续有味道，但是味道稍微减轻。” 5月5日，业主们再次来到工厂门口进行抗议，打出“我们要福不要毒”的标语。 《联名信》提出了公布刺激性气味污染来源、公布此前相关检测数据、重启对比亚迪的废气排放监测、对VOCs排放进行技术整改、对比亚迪厂区后续建设项目暂缓批准等诉求。 “我们的生命健康怎么能等！”业主在联名信中表达强烈抗议。 喊冤的比亚迪 5月7日，随着舆论发酵，#比亚迪工厂污染疑致多名儿童流鼻血#上了微博热搜。
当日，漩涡中心的另一方——比亚迪发布了《关于“长沙雨花区工业园排放导致周边居民投诉”的声明》，表示园区排放符合国家相关法规及标准，“在紧挨工业园区的部分居民区，或存在异味情况，公司已采取相关措施，并积极改善。针对网传‘排放超标引起流鼻血’的情况，属于恶意捏造关联，我们已报警，并将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 长沙市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成立于2009年8月，位于雨花经开区内，2012年投产使用，占地面积约2.6km2，现有员工15000余人，目前由轿车(含电动轿车)、电动客车和电动卡车及专用车三部分组成，是比亚迪唯一同时拥有乘用车和商用车两大类全系列产品的生产基地。 有接近比亚迪的人士提出：“比亚迪也是有苦难言，工业排放标准是达标了，但距离居民区太近也实属无奈。按照规划的要求，居民区盖楼必须远离工厂至少2公里，比亚迪建厂在先开发商盖楼在后，最近距离不到50米，工厂排放的废气直接进入居民区，能不有味道吗？能不让儿童流鼻血吗？问题是，谁放松了用地规划的底线思维，将居民楼盖到距离工厂50米？”
中建嘉和城1期于2018年12月交付，2期于2019年11月交付，的确在比亚迪建厂之后，不过离工厂更近的景环小区是2006年批建、2009年竣工的，却是在比亚迪长沙工厂投产之前。景环小区在此次事件之前，就已就废气扰民事件进行了维权。这一点在一份工厂的环评报告中也得到了证实。 而关于居民区要离工厂2公里的说法，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汽车商业评论采访一位建筑行业资深人士，他表示关于两者的建设距离并没有统一的规定，“城市规划大原则里可能有，但是这种规定在控制性规划里已经落实了，你拿地的时候已经明了了。如果不明确，要算的话，那得看排放、性质、风向，和规划局沟通。” 工业用地和居民用地之间的距离究竟有怎样的规定？汽车商业评论发现，这涉及一个关键概念——卫生防护距离，而对它的定义在历年法规中是在变化的。 2001年开始实施的《GB 18075-2000 汽车制造厂卫生防护距离标准》对汽车工厂的卫生防护距离作出了300米-500米的要求。该标准对“卫生防护距离”的解释是：“产生有害因素的部门（车间或工段）的边界至居住区边界的最小距离。” 该文件于2012年8月1日废止，被《GB 18075.1-2012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卫生防护距离 第1部分：汽车制造业》取代。新标准规定如下：
生产规模不同，工厂所在地平均风速不同，要求也不一样，卫生防护距离从100米到500米不等。该标准对“卫生防护距离”的解释是：“产生有害因素的部门（生产车间或作业场所）的边界至敏感区边界的最小距离。” 不过，自2017年3月23日起，该标准转化为推荐性标准，不再强制执行，标准编号由GB改为 GB/T。 自2021年6月1日起，《GB/T 18075-2012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卫生防护距离》又被《GB/T 39499-2020大气有害物质无组织排放卫生防护距离推导技术导则》取代。 该标准对“卫生防护距离”又作出了新的解释：“为了防控通过无组织排放的大气污染物的健康危害，产生大气有害物质的生产单元（生产车间或作业场所）的边界至敏感区边界的最小距离。” 这里又涉及“无组织排放”的概念，它指不通过排气筒或通过15米高度以下排气筒的有害气体排放。
《推导技术导则》将原卫生防护距离标准只针对部分行业制定的具体卫生防护距离值转变为统一的卫生防护距离推导方法，规定了产生大气有害物质无组织排放的建设项目（新建、改建、扩建工程）的卫生防护距离计算方法及确定依据。 也就是说，目前对卫生防护距离的规定，已经由公式计算取代了之前具体的数值。 谁该为此负责？ 汽车商业评论看到一份中国检验认证集团湖南有限公司对比亚迪长沙工厂3月份固定源废气的检验报告，采样点位为乘用车整车喷涂及烘干废气排口，检验结果显示：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均未检出，颗粒物、甲苯、二甲苯的排放浓度均明显低于标准限值。不过，挥发性有机物的排放浓度为46.6mg/m3（标准限值为50mg/m3），非甲烷总泾的排放浓度为35.8mg/m3（标准限值为40mg/m3），这两项比较接近监管红线。
但对于这份检验报告，居民并不认可，认为这个数据与比亚迪自己去年申报环评时的检验报告的数据（下图），相差了近7倍。
今年2月7日，长沙比亚迪在现有乘用车生产项目的东面预留用地建设二期冲压、焊装、涂装三个车间的技改项目获得批复。批复文件显示，二期项目建成的同时会对现有工程涂装车间生产工艺和废气处理措施进行“以新带老”。 《长沙市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冲压、焊装、涂装技改项目环境影响报告书》显示，现有工程污染物排放满足相关标准要求，但其喷涂废气排放浓度处理措施不符合《排污许可证申请与核发技术规范汽车制造业》(HJ971-2018)推荐的可行性技术要求。 “现有工程存在的主要环保问题是喷涂废气仅对漆雾采取了水旋湿式漆雾净化措施处理，挥发性有机污染物未采取处理措施。”
《报告书》称，新的技改项目就是要“从源头上减少挥发性有机物的产生，从未端治理上减少挥发性有机物的排放，从而降低对周边小区的影响”。 现有工程的卫生防护距离为涂装车间边界400米范围，卫生防护距离东、南、北面在厂界内，西面位于厂界外150米。新的技改项目仍然沿用了这一范围。 不过，这成为业主反对的一个点。他们认为，不应该沿用废弃的标准《GB 18075-2000》，而应该用现行指导标准《GB/T 39499-2020》，所以该项目不应该被批复，建议重启此项环评。
在汽车商业评论看来，城市建设是在变化的，环保法规同样是在变化的，所以，不能用现在的法规去苛责过去的工程项目，同样也不能用过去的法规指导现在的工程项目。 总之，不能刻舟求剑。 5月8日，针对群众反映比亚迪雨花区工厂气体排放相关情况，长沙市委、市政府已成立调查组，组织政府职能部门、第三方检测机构以及相关专家，进驻比亚迪雨花区工厂展开调查。 调查结果出炉之前我们还无法知道比亚迪工厂排放与周边居民流鼻血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但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已经给车企敲响警钟，追求销量的同时千万不能忽视利益相关者的感受，因为销量目标和ESG目标同样重要。 关于长沙比亚迪排放门还有不少需要厘清的问题，事件的后续发展，我们会保持关注。 |
